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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认知实习:感悟日本制造业的细节与坚持

2025-07-30刘子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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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的日本之行,我真的收获颇多,不仅仅是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,更是对自身,对当下的社会进行了一次重新审视。我相信,在未来的某一天,可能是在完成一个报告时,有可能是在进行科研或比赛时,也有可能是在为创业而打拼奋斗时,我会想起,在2025年7月华科组织的日本认知实习中的某一瞬间,激发灵感,推动我的前行。
引言:跨越九天的时空折叠

       当CZ8364航班从成田机场腾空而起,舷窗外东京湾的轮廓在云层中逐渐淡去,九天前初抵大阪关西机场时的兴奋与忐忑犹在眼前。这场由e-works组织的认知实习,如精密的齿轮一般——将学术殿堂的沉静、科技工厂的锐进、文化地标的厚重,精准地嵌合在九天的行程里。从东京大学爬满常春藤的古朴校舍,到马扎克博物馆地下层闪烁着冷光的智能机床;从稻荷神社千本鸟居投下的斑驳光影,到三菱电机车间里机械臂划出的精准弧线,日本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平衡感,让科技的理性与人文的温度共存。这九天,我们像是在传统与现代的夹缝中穿行,每一步都踩在两种文明的交界线上,最终勉强拼凑出一个立体而真实的日本。

初到日本:从手忙脚乱到逐渐适应

       初下飞机时,我连怎么扔垃圾都要犹豫半天。不同于国内常见的“可回收”与“不可回收”二分法,这里的垃圾桶被细分为“可燃垃圾”“塑料瓶”“废纸”等多个类别,每个类别都有对应的图示和日文标注。

       后来在日本街头行走才发现,公共垃圾桶其实是“稀缺品”。在东京涩谷的繁华街区,在京都祗园的僻静小巷,甚至在电车的站台,想找到一个垃圾桶都需要“刻意寻找”。但奇怪的是,无论人潮多拥挤,街道永远干干净净,看不到随手丢弃的纸屑或塑料瓶。向导宝哥解释说,日本人早已养成“垃圾随身带”的习惯——上班族的公文包里常装着折叠垃圾袋,学生的书包侧袋里塞着空瓶,连老太太买菜时都会用布袋把果皮收起来。这种习惯并非天生,而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的教育:孩子们会学习如何将牛奶盒冲洗干净、拆开、叠平,如何将不同颜色的瓶盖分类,甚至会参与社区的垃圾回收志愿活动。

       适应这种“无垃圾桶”的环境,成了我此行的第一课。起初,我总担心手里的垃圾没地方放,后来慢慢学会像当地人一样,把废弃物暂时收进背包,直到回到住处再仔细分类。这种转变让我意识到:真正的整洁,从来不是靠“随时可丢弃”的便利维持的,而是源于每个人“不随意丢弃”的自觉。

企业的温度:不是冷冰冰的机器

       欧姆龙太阳工厂:被重新定义的“生产线与人”

       参观欧姆龙太阳工厂时,最先闯入视线的不是高科技设备,而是车间里那些“特殊”的工人——坐在轮椅上的操作员、用假肢夹取零件的组装工、戴着助听设备的质检员。这里80%的员工是残障人士,但生产效率却与欧姆龙其他工厂持平。

       工厂里,流水线上的操作台是“会升降的”:当轮椅使用者靠近时,台面可以改变高度,刚好适配轮椅扶手的高度;离开时,台面又会回升,不影响下一位站立作业的员工。一位失去右臂的大叔正在组装传感器,他的左臂戴着特制的橡胶护腕,护腕末端连接着一个可旋转的金属夹具。只见他用左臂夹紧零件,夹具精准地卡住螺丝,整个动作一气呵成,速度丝毫不输健全的工人。

       接待我们的爷爷说:“很多人以为我们是在‘做慈善’,其实恰恰相反,是这些员工教会了我们如何优化生产线。”比如那位独臂大叔,最初组装时总需要弯腰取工具,工程师便在他的操作台侧面加装了磁吸式工具架;有位认知障碍的员工不知道应该将物品搬运到几楼,团队就开发了用不同颜色代表不同楼层的标识——“这些改进后来被用到了所有工厂,连健全员工都觉得更方便了。”

       他的话让我想起国内企业常说的“人岗匹配”——大多时候是“把人塞进岗位”,而欧姆龙却在“为岗位造人”。这种“任务适应人”而非“人适应任务”的逻辑,彻底颠覆了我对“高效生产”的认知。企业的温度,从来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,而是藏在那些为少数人而做的“多余设计”里。

       京瓷:刻在骨子里的“方程式”

       京瓷展厅的入口处,展板上刻着稻盛和夫的“人生·工作结果方程式”:人生·工作的结果 = 思维方式 × 热情 × 能力。讲解员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员工,他指着公式说:“每个京瓷人入职第一天就要默写这个公式,理解它比背会产品参数更重要。”

       “注意是乘法,而不是加法”。他强调道。

       他解释道,“如果思维方式是负数——比如自私、懒惰、抱怨,哪怕热情和能力是100分,结果也是负的;但如果思维方式是正的——正直、勤奋、利他,哪怕能力只有60分,乘以100分的热情,结果也是6000分,比‘负思维 + 高能力’强得多。”

       这让我想起国内很多企业的考核体系:KPI指标里塞满了“销售额”“产量”“客户满意度”,却很少有“价值观”的维度。我们总说“能力最重要”,却忘了一个人的“思维方式”会决定他用能力做什么——是用小聪明钻制度的空子,还是用踏实心解决实际问题。

       稻盛和夫说:“企业不是赚钱的工具,而是员工实现价值的平台。”这句话在京瓷的细节里得到印证:行前搜集资料时了解到,有单身妈妈因为弹性工作制既能照顾孩子又能完成工作的笑脸,有偏远地区员工收到公司资助的“探亲机票”的感谢信,还有老员工回忆公司在经济危机时“不裁员,全员降薪共度难关”的往事。这些故事让“敬天爱人”的理念变得具体——不是虚无的口号,而是在员工需要时递过去的那只手。

技术先进,但不忘本

       5S管理:比机器更重要的“基础课”

       走进欧姆龙太阳工厂的车间,地面上的不同颜色的线像电路板上的导线,把空间切割得井井有条。划分出“作业区”与“通道”,标出工具的“回家位置”——螺丝刀必须放在印有螺丝刀图案的凹槽里,资料必须按照标识依顺序摆好,甚至柜顶要放上三棱柱的立体,防止在柜顶乱放物品。

       “这是5S管理的成果,日本已经做了30年。”翻译姐姐说,“垃圾桶的边缘必须与地面的红线对齐,偏差不能超过5厘米。”5S是“整理(Seiri)、整顿(Seiton)、清扫(Seiso)、清洁(Seiketsu)、素养(Shitsuke)”的缩写,看似简单,却被日本人做到了极致。

       在工具存放区,每个工具都有对应的“身份证”:挂钩上贴着工具的照片、名称、编号,甚至标注了“最后使用者”和“下次检查日期”。我觉得,这不单单是为了惩罚,而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明白:任何一个工具的‘错位’,都可能导致整条线停工。

       这种对细节的执着,让我想起之前去过的国内一些工厂的场景:昂贵的进口设备旁堆着杂物,工具在操作台上随意散落,地上的油污没人及时清理。很多企业以为“智能制造 = 买机器人”,却忘了最基础的“人、工具、空间”的有序管理。没有5S打底,自动化生产线就是‘建在沙滩上的房子’——机器人再精准,也会被随意摆放的零件卡住;检测系统再先进,也会因为环境脏乱影响精度。

       从“机器换人”到人机共生”

       三菱电机名古屋制作所的伺服电机生产线,是“高度自动化”的最佳注脚。车间里几乎看不到工人,只有机械臂在流水线上运行:用激光测量铁芯的厚度,最令人惊叹的是卷线工序——细如发丝的铜线被机械臂甩成均匀的线圈,从抓取到缠绕完成,全程不到一秒。

       但“自动化”不代表“无人化”。在生产线的尽头,有几位师傅正在抽检产品——他们不是在重复机械臂的工作,而是用手掂量电机的重量,用耳朵听旋转的声音。机器能测数据,但‘手感’和‘听感’里的细微差别,还需要人来判断。当时我看见,一位师傅拿起两个外观一模一样的电机,先掂量了掂量,然后又敲打了敲打(我猜是通过听觉判断是否存在瑕疵?)。这种“人机配合”让我明白:真正的智能制造,不是机器取代人,而是让人从重复劳动中解放出来,去做更需要经验和判断的事。

       富士通的回收工厂则展现了另一种“技术伦理”。在这里,旧家电被拆到“不能再拆”——20年前的电视机外壳被粉碎成塑料颗粒,不同型号的电路板被分离出金、银、铜等金属,甚至连遥控器里的纽扣电池,都会被送往可以处理电池的工厂回收,进行无害化处理。讲解员爷爷指着一堆螺丝说:“这些螺丝可能来自不同年代的产品,规格不一样,但材质都是铁,回炉后能重新做成新零件。”这种“物尽其用”的态度,或许与日本“资源匮乏”、“土地狭小”的国情有关,但这种态度还是很值得我们去学习的。

生活中的小细节:藏在缝隙里的“人文关怀”

       日本的“人性化设计”,从来不在“宏大叙事”里,而在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角落。

       在京都过马路时,我发现红绿灯的声音很特别:南北向绿灯亮起时,是“布谷布谷”的叫声;东西向则是“叮咚叮咚”的旋律。当时我就意识到,这是为盲人设计的——他们听不到汽车鸣笛,但能通过不同的声音判断方向。更贴心的是,每个电梯的按钮上都有盲文,以供盲人使用电梯。

       便利店的收银台也藏着巧思:台面边缘有一条盲文标识带,我估计是在提示“此处为扫码区”“此处为找零口”之类的;收银机吐出的小票上,除了文字,还有对应的二维码——我尝试用手机扫描了一下,能听到语音播报金额。有些自动贩卖机的高度刚好到轮椅使用者的胸前,按钮上不仅有饮料的图片,还有凸起的触感标识,好像咖啡杯的图案是圆形,果汁瓶是长条形。

       这些设计不需要多高的技术成本,却需要“换位思考”的耐心。起初我觉得日本人“太较真”——我走路的时候发现,盲道的砖块是“左高右低”的斜坡,确保盲人的盲杖能清晰感知方向;比如电梯里的按钮,除了数字,还有对应的楼层用途如:1楼:便利店2楼:诊所。但如果看到一位盲人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,独自完成“过马路—进便利店—买饮料—乘电梯”的全过程,我也不惊诧:所谓“尊严”,就是让弱势群体能像普通人一样,不依赖他人的“施舍”,自主地生活。

个人成长:在陌生里学会“独立”

       这次实习的另一个收获,是独自面对陌生环境的“笨拙与成长”。

       在用手机开通西瓜卡(日本的交通卡)时,我卡了壳——需要输入手机号接收验证码,但我的国内手机号没开漫游,收不到短信。我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成功,最后让在国内的父母把我的手机号开通漫游,问题才得以解决。在手机上激活号西瓜卡的时候,心里却有一种豁然开朗,“闯关成功”的窃喜。

       在一家自助拉面馆点餐时,我又犯了“想当然”的错——看到屏幕上的拉面图片,就直接按了按钮,结果机器毫无反应。在经过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试错之后(非常非常尴尬),我才明白:这里是“先投币,再选餐”,和国内“先点餐,后付款”的流程刚好相反。等我投完币,又对着满屏的日文菜单发愁,中文菜单又不是完全翻译成中文(还有日文),于是我点了一碗我能看懂且感觉味道不错的拉面(好像写着“酱油味”)。那天的拉面,是我在日本吃得很香的一顿了。

       最难忘的是在一个施工路口等红绿灯。我站了五分钟,红灯始终没变绿,而旁边的人似乎都不急。后来才发现,路口的柱子上有个按钮——因为施工路段车流量少,红绿灯默认“车优先”,行人需要按按钮,才会切换成绿灯。按下按钮的瞬间,我突然觉得:陌生环境里的“不方便”,其实是在逼你跳出惯性思维,学会观察、询问、尝试。这些看似微小的“麻烦”,比课堂上的任何理论都更能教会你“独立”。

九天太短,收获太多

       临走的早上,同学在大巴上分享这九天的收获。有人说:"感觉昨天才下飞机,怎么就要回去了?"是啊,这九天像被按了快进键:前两天还在数着日子过,后几天就希望时间走得慢点。

       回国的飞机上,我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:东京大学古色古香的校园仿佛诉说着过去的故事,马扎克工厂的智能机床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京都神社的朱红色鸟居延伸向远处,便利店收银员弯腰鞠躬的瞬间,电车里上班族戴着耳机闭目休息的侧脸……这些碎片拼凑出的日本,不是新闻里的“科技强国”,也不是影视剧里的“动漫王国”,而是一个在细节里藏着温度,在秩序里透着坚守、挣扎的地方。

写在最后

       这次研学让我明白:真正的进步,从来不是“比谁跑得更快”,而是“比谁跑得更稳”。日本的干净,不是靠“清洁工多”,而是靠每个人“不制造垃圾”的自觉;日本的技术先进,不是靠“突然爆发”,而是靠一代代人“把小事做到极致”的坚持。

       在日本的第二天参访京都大学时,教授说:“我们不追求金钱和名利,不在乎发了多少篇Science和Nature,只追求‘解决问题’。”这句话让我反思:我们的企业在买先进设备时,是否想过“基础管理是否扎实”?我们的工厂在谈“智能制造”时,是否问过“员工是否真正参与其中”?我们的城市在建高楼时,是否关注过“盲道有没有被占用”?

       当然,日本并非完美——东京地铁里疲惫的“社畜”,便利店深夜里白发苍苍的收银员,都在诉说这个社会的压力与困境。但这恰恰说明:没有任何一种发展模式是“标准答案”,我们能做的,是看到别人的长处时不盲目崇拜,看到别人的问题时不妄自菲薄,最终走出自己的路。

       九天的时间很短,但那些关于“细节”“尊重”“坚持”的感悟,会像种子一样,在心里慢慢发芽。或许未来某天,当我设计一条生产线,或是规划一个产品时,会突然想起欧姆龙车间里那条会升降的操作台,想起京瓷墙上的那个方程式,想起京都路口那声布谷鸟叫——然后告诉自己:慢一点,再用心一点。

       这次的日本之行,我真的收获颇多,不仅仅是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,更是对自身,对当下的社会进行了一次重新审视。我相信,在未来的某一天,可能是在完成一个报告时,有可能是在进行科研或比赛时,也有可能是在为创业而打拼奋斗时,我会想起,在2025年7月华科组织的日本认知实习中的某一瞬间,激发灵感,推动我的前行。
责任编辑:程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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